林冲夜奔(12/2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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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意。那厮的相貌好认,左眼下有块青记。”
    “教头放心,我自留意。只眼前不知管营有甚花样。”说到这里,李小二喜滋滋地又说,“教头,我有着好棋,此事须托出柴大官人来做主。趁此刻你便写封书子,我到柴家庄上去跑一趟。”
    林冲也觉得这步棋是个先着,非走不可。但听李小二说,管营与那姓何的见面时,半推半就,不甚起劲,或许管营是打的这个主意:礼只管收,害人的事不做。果然如此,倒不好向柴进造次直陈。林冲踌躇了一会儿,想到了妥当办法:“小二,我有个计较在此,你看可使得?”
    “教头说了再商量。”
    “我在想,管营既与柴大官人交好,或者不致有害我之心。如今再请柴大官人来重托一托——话不必说破,说破了大家不好做人。你道可是?”
    “教头想得周全。我此刻就去,只说教头想柴大官人想得紧,千万来见一面。等来了,有话教头自与他说,书子也不必写了。”
    “书子不写也可,却也带份礼去。”说着,林冲取了五两银子,交与李小二,托他代为备办礼仪。
    到得将晚,李小二匆匆来回报,柴进出猎去了,已留下话,等回到庄上,千万请他到牢城来一趟。林冲虽有些失望,但意料三五天之内总还不要紧,便谢了李小二,把此事暂且丢开。
    等了几天,始终未见柴进到牢城来,天气却大变了,西北风一日紧似一日,天色阴沉沉的,只像要下雪。林冲一个人冷冷清清守在天王堂,只巴望着李小二,等他来了,一则可以弄几壶酒来挡寒,再则也有个人说说话,才遣得去这份凄凉寂寞。
    李小二不曾来,来了个差拨。林冲慌忙起身迎了出来,问道:“差拨哥怎的得闲到此?”
    差拨不答他的话,却笑嘻嘻地问道:“林教头,你如何谢我?”
    林冲一时摸不着头脑,想了想才答说:“平日多亏差拨哥照应,年近岁逼,原该请差拨哥吃一杯——”
    “不是,不是!”差拨摇着手说,“我今日另有一桩好消息来报与你得知。你可知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料场?”
    军中有草料场,林冲是知道的,马匹的草料、军汉的卧具、火房的柴薪,都取给于草料场。“却不知牢城也有草料场。”他问,“差拨提起它,自然有缘故?”
    “自然有缘故。”差拨答道,“牢城也有营产,数处山头,放与老百姓耕牧,只纳草料。草料有干有湿,有长有短,收纳入仓时,自然可以挑剔,所以管草料场是个好缺,每月颇有惯例钱好觅。管营为了柴大官人的面子,久想照看你,如今管草料场的老军身弱多病,便着你与他对调。你在那里每月寻几贯盘缠,他到天王堂来养病,却不是两全其美?”
    林冲颇为心感,唱了个喏说:“多蒙管营和差拨哥成全,只是……”他踌躇着问:“有句话不知可说得?”
    “有甚说不得?尽说,尽说!”
    于是,林冲放低了声音问:“每月这惯例钱,不知该孝敬多少上来。差拨哥只管吩咐,我自奉上。”
    “原来为此!”差拨笑道,“都说林教头行事漂亮,果然不错。不过管营既是有心照看你,这一层不必再提。我的话,到你那里去时,请我一顿酒就够了。”
    “这等时,差拨哥尽管日日来。”
    “只有空自然要来。”差拨看一看天色说,“这爿天,转眼就有一场大雪好下。三五天不得放晴,耽误了交割不好,趁此刻就走吧!”
    听得这话,林冲一时作声不得,未曾想到如此仓促。别的都可放下不管,无论如何该当通知李小二一声。
    因此林冲便打算着先请差拨到李小二店里吃顿酒,顺便也通知了自己的去处。话到口边,陡觉不妥:自己与李小二相熟,差拨未必知道,一到了店里,便瞒不住了。“那件事”未见端倪,一要靠李小二打听消息,二要靠他店里做个退步,终究以秘密为宜。等接收了草料场抽空再来一趟,或者捎个信给李小二,都无不可,不必忙在今日。
    这样想停当了,便欣然答应,理了个包裹,把几两银子、几件衣服随身带着,交了钥匙,到天王庙前拜了几拜,跟着差拨出了牢城,取路东门,直投草料场而来。
    走了上十里路,果然下起雪来。鹅毛似的雪片越飘越密,两人脚下加紧,一口气奔到了草料场。一带黄土墙,两扇木栅门,推开一望,四下里都是马草堆,正中草厅上红红的一团,是生着好旺的一盆火。
    差拨领着林冲,三脚两步奔了进去。一踏上草厅,差拨一面拂身上的雪,一面向那老军说道:“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,你回天王堂看守,你可即便交割。”
    “这大雪天——”
    差拨抢着说道:“大雪天便如何?若非大雪天还不来呢!一场大雪下个三五天不停,在这四面通风的草厅上,要好筋骨才熬得住。你,怕不冻死你这把老骨头?得福不知,真正气数!”
    当下办理交割。老军拿着一大串钥匙,挨次揭开封皮,开仓点看。才开得两间,差拨发话了:“天色不早,雪又下得密,迟了怕赶不进城,这天气不是当耍的事。”
    “那便如何?”林冲和老军异口同声地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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