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厄 第36节(1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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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到后半夜,寻微才不再梦呓,睡得平稳了些。摸她的额头,冷汗也不再出了。百里决明稍稍放了心,手伸进薄被摸她的衣裳,都湿透了,连被里都是湿的。百里决明唤来侍女为她更衣换被,自己到门外等待。等侍女换好了,才又进去。
    寻微闭着眼,长而翘的睫毛低垂,呼吸声咻咻犹如小兽。她终于安睡,他心里柔软得不像话,好像一片云窝在了心头。他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,仿佛世界都安宁了。他碰了碰她的眼睫毛,坐在脚踏上,把下巴搁在床沿上看她。
    睁开眼的时候,天已蒙蒙亮。面前是一张素净清隽的脸,下巴搁在手背上,眼对眼看着他。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憔悴,面容仍是苍白的,恍若一朵从水里捞出来的白山茶,有些病恹恹的样子。可病气挡不住她的美,甚至增添了她脆弱的美感。
    “你醒啦!”百里决明左左右右地看她,“还疼么?”
    谢寻微换了个舒服的睡姿,拉高被子拥在脸下,慢慢摇了摇头。
    百里决明不太确定她还记不记得昨夜他坦白身份,或许是因为病得太重,他只在她清浅的眼眸里看到了疲惫,没有预料中的欣喜。按照他对她的了解,若知道他回来了,定会欣喜若狂泪如雨下扑进他怀里。现下她安安静静,他左等右等,她也没有扑他的打算。
    他迟疑着问:“昨夜的事儿,你还记得么?还记得我是谁么?”
    谢寻微望着他,柔柔一笑。
    苍白的笑颜,清淡又美丽。
    “师尊。”
    他听她这声唤,眼睛又火辣辣的。
    好久不曾亲耳听她唤他师尊,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。
    百里决明鼻子发酸,似是要掩饰自己失控的神色,忽然站起身,“我去看看裴真回来没。”
    谢寻微拉住他的腕子,手指无力,只能虚虚勾住他的掌心。
    但是百里决明一下就回过身来,接住她即将掉下去的手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陪陪我,好不好?”谢寻微轻声说,“我好累。”
    “我去找裴真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百里决明把她的发丝抿到耳后,“病不能耽搁,听话。”
    “不是病。”谢寻微说。
    “那是什么?”百里决明疑惑。
    谢寻微垂下眼睫,顿了半晌才说:“是天葵呢。”
    百里决明愣了一会儿,脸庞后知后觉地红起来,“啊?天……天葵?”
    他不是傻子,虽是个男儿,然而死了这么多年,女孩家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些。而且当初为了养寻微,他做了好些功课,学习梳女孩儿的发髻、缝制女儿家的主腰膝裤……他甚至要比一些女人还懂一些。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他回忆昨晚寻微的样子,“你来天葵怎么疼成那样,跟要了命似的。”
    昨晚当真是把他吓着了,他几乎以为他要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    “体弱,是这样。”谢寻微闭了闭眼。
    因为疲惫,不愿意动口,话儿也简简单单的。
    “那我一会儿再去找裴真给你瞧。疼成这样怎么行?每个月来一次,多磨人,得看看怎么能够补补。”百里决明锁着眉关说。
    谢寻微阖着眼皮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她似乎想起什么,又睁开眼,低头看了看自己,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了句,“师尊,我的衣裳是谁换的?”
    “让你这儿的侍女给你换的。你昨儿出太多汗了,不换会着凉。”百里决明说。
    谢寻微似是放了心,不再说话。
    百里决明搬来月牙凳,在床榻旁边坐下。左手搁在床沿上,谢寻微往他的方向靠了靠,从被窝里伸出一根食指,在他手背上画圈圈。她就这样画了半天,他想她是太累了,不问他怎么回来的,也不问他为何一直瞒着她。她什么都不问,只是上瘾了似的,一遍又一遍喊他,“师尊、师尊。”
    丫头胡闹,他惯着,一遍遍应她。
    “在呢,在呢。”
    他担忧地看着这丫头,心里仍旧有疑惑。他没见过女人家来天葵,当真能疼成那样?
    谢寻微捧住他的手,放在脸侧。
    “师尊要疼我。”
    “傻话,”他刮她鼻梁,“我不疼你疼谁?”
    “师尊要最疼最疼我。”她说。
    “最疼你。”百里决明揉她脑袋瓜。
    谢寻微忽然抬起眼,眸色是沉甸甸的黑,仿佛要望进百里决明的心底。
    “师尊只许疼我一个人。”
    真是个霸道的丫头。百里决明无奈地想。
    “嗯,只疼你一个。”
    谢寻微枕着他的手背睡着了,百里决明试图悄悄把手抽出来,没有成功。只要稍微把手拉出来一点儿,她就皱眉。他不敢轻举妄动了,由着她睡。
    目光投向月洞窗,远处的诵经声响起,宗门早课开始了,弟子们在山堂正襟危坐,背诵经文。经声穿过万字菱花窗棂,飞过高高翘起的檐角,散入朦朦的远山。座落在天都山角落的活水小筑幽深安静,悄无人息。百里决明又看了谢寻微一眼,丫头睡得很熟,呼吸声细细。
    昨晚被寻微一吓唬,正好把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,内窥心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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