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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朱仝也不骂了,笑嘻嘻地答道:“请,请,不必客气。”
    张文远正在奇怪,这是要拿谁?一个念头未曾转完,只见眼前黑乎乎地飞来一样东西,接着是肩头被重重地砸了一下,一条铁链套在颈上了。
    “嗨!”他暴怒喝道,“你们疯了吗?怎么把链子弄在我头上?”
    “他们不疯!”朱仝在旁边代答,“拿的就是你,乖乖儿打官司去吧!”
    一条链子拉到大堂。时文彬已经高坐堂室,脸有严霜;三班六房的皂隶差役,全堂站班;还有衙里衙外来看热闹的,挤得密密层层。等把张文远带到,皂隶特意喊了个堂威,这竟是审问江洋大盗的模样。张文远识得利害,不由得腿就软了。
    “张文远,可知道你犯了什么法吗?”
    “启禀知县相公,”张文远强自镇静地答道,“我奉命曹州公差,刚刚回县,不知犯了什么法。”
    “把乌龙院一案的口供给他看!”
    一沓口供,看不到数行,张文远大惊失色,再看到阎婆所供的他与阎婆惜的奸情,知道自己脱不得罪了。
    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时文彬冷笑道,“哼!莫非要喊冤枉?”
    “请知县相公明察,”张文远这时倒冷静了,“此是和奸。”
    “和奸?你倒说得轻松!我问你,阎婆惜是你什么人?你叫她什么?”
    张文远不肯回答——要一答是“师娘”,便自己坐实了以下犯上的罪名。
    “说!”时文彬拍着惊堂木,大声喝问。
    万般无奈,张文远只得答道:“我叫她师娘。”
    “既是师娘,怎可同床?”时文彬骂道,“这个没廉耻的畜生,给我掌嘴!”
    行刑的火签往下一摔,皂隶拾起来看,是掌嘴二十,于是套上皮掌,噼里啪啦,一顿嘴巴,把张文远打得满嘴是血。
    “我再问你,宋江待你如何?”
    “宋押司是我师父,待我不错。”
    这倒是一句有良心的老实话,但时文彬听了越发生气:“知道待你不错,怎又做出这等乱伦的事来?可知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。着实与我打!”
    又是一顿嘴巴,打得张文远喊爹喊娘。打完了,堂上摔下来一张纸、一支笔。
    “你这厮,刑房出身,自懂规矩,不消我费心。快写亲供来,我好定案。”
    张文远心知如不听命,又有苦头要吃,捏着一支笔,心里在背《宋刑统》的“户婚律”,里面并无与师娘相奸这一条,按“诸色犯奸”来判罪,不说师娘偷徒弟,就说和奸,男女同罪,不过“徒一年半”,看来没有什么了不得,不如从实招供的好。
    他是搞惯了这一套的,避重就轻、要言不烦,不消片刻就已写成,然后画了花押,呈上堂去。
    时文彬看完亲供,叫取《宋刑统》来,翻了半天,大声问道:“张文远你知法犯法,该当何罪?自己说吧!”
    张文远何敢多说,只磕着头求饶:“知县相公开恩!小人知过必改。”
    “知过必改?好!好!”时文彬冷笑道,“饶你的绞罪,依诸奸从属尊亲之交,流两千里。”
    这一判决,堂下欢声雷动。张文远心惊胆战,知道众怒难犯,不敢争辩。好在官司尚未定案,且等县里呈报了,到上一级衙门还有办法好想。
    “流两千里者加十七杖,这个刑罚先行了再说!”于是杖背十七,把张文远打得皮开肉绽,付监暂押。一场风流命案,算是告一段落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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