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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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宛如被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,引着他顾不得审时度势, 一味向前冲。
    当论首功的卫大人因公负伤,老尚书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交差。
    “微臣愚钝, 愧不敢当陛下夸赞。只是……这太子殿下, 该当如何?”
    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, 又坐在太子之位上, 就算他此次犯下这般大罪,被抓了个人赃并获,也不是他们这样的老臣可以审判得了的。
    长信宫内的空气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 嘉元帝的笑僵在了嘴边上。
    沉默的帝王到底狠心, 挥手唤来如影子一般的吴全德, 声音好似毒蛇吐信, 嘶嘶作响, 惊得人一身冷汗。
    “依照先例,做的干净些。”
    老尚书听得这一句, 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,握在身前的笏板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。
    窥知这般父子相残的皇室秘辛,他还要不要脑袋了。
    可吴全德显然是见惯了这一套, 丝毫不惊讶,维持着自己一贯嘴巴严实的做派,利落地行礼退下,领着人悄没声地往东宫去了。
    孟大人实在心颤于嘉元帝的狠辣,那可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,一把把把废太子逼到了这般田地,竟还下得去手去取他性命?
    圣人曾说为君者,当为万民之父母。
    陛下这般做派,着实让他这个老臣,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心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东宫偏殿之内,贺之年一身血衣,狼狈地躺在床上。
    宫中人人最懂得趋利避害,他落至这般田地,自然不会有人为他请一位大夫治伤,就连衣食也无人照料了。
    罢了,罢了……
    他还讲求这些做什么,眼下,一切都落空。
    这些年的苦苦谋算,终究化作一场罪有应得。
    昏暗的偏殿里,幽闭的大门忽然敞开,刺目的光线引得贺之年不禁遮住了双眼。
    吴全德带领两个徒弟,立在殿中,语气毫无起伏地捧着那杯鸩酒:“殿下,这是陛下的赏赐,奴才奉命给您送来。”
    因着背光,那人的样貌恍惚不清,但贺之年凭着记忆,依旧认出,这是他父亲身边的总管太监吴全德。
    他苦涩地笑了笑,该来的总会来。
    这杯酒,似在情理之外,可早便在他意料之中了。
    如今他这个儿子,既没有父子亲情,又没有利用价值,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听话,可不就要乖乖儿地离去吗?
    贺之年拿未受伤的手臂支起身体,勉力坐了起来,想给自己留一个好一点的死相。
    他的衣衫多被鲜血粘连,好多地方早已红到发乌,看起来极为狼狈,神色却从未有过的平和起来。
    吴全德也不催促,瞧见他好了,这才捧着鸩酒上前,无声地盯着废太子伸出苍白的手指,取走了那杯酒,凝神去看杯中琥珀般的色泽。
    “好酒。”
    他感叹道,抬手缓缓把那酒盅送至嘴边。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”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吴全德神色追忆,“当日您身边的曹公公,也是卒于此酒之下。”
    “奴才特地给您换上这种,但愿黄泉路上,您还能再见见我那兄弟。”
    毒酒入喉,发作的极快。
    不过瞬息之间,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灼坏一般,使得贺之年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口血来。
    他吃力地扶住床柱,眼前一片血红,恍惚之间好似响起一阵吟唱之声。
    “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……”
    意志濒临涣散的脑子试图坐着最后的运转,是在何处听到这首曲子,一时之间再也想不起来。
    直到眼前白光大胜的时刻,那情景却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。
    是幼年时期,他难得去看久居深宫的生母萧嫣。
    那时在生母住处,还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    她坐在一树梨花之下,怡然弹唱着这首《聪明累》,似是瞧见了儿子的到来,急忙撂下琴弦,朝他张开了怀抱。
    母亲,儿子这便来向你谢罪!
    他的神志再也支撑不住,顺从地被拖入了永远的混沌之中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吴全德如一只隐在黑暗之中的夜枭,无声地等待着废太子没了声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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