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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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陈远清从她手心拿走那根象征着惩戒的条状物,沉甸甸的,打在背上红肿三五日还不消退,“于公,为民除害,为国尽忠;于私,解父兄囹圄之困,不至于祸及北境兵防。于公于私 ,为父都没有责难你的理由。”
    “儿伤及宗亲,虽为国法,可于家而言,忤逆悖祖,当受此罚。”
    陈良玉头伏得低低的。
    她企望着镇尺一下一下落下来,也好消弭陈远清一毫半点儿的失亲之痛。
    她对苍南陈氏没有一丁点儿至亲感情,也无同情,有的只是挂恨。恨意在她见着庸都街道上满是眼神空洞麻木、为了一口烂菜叶跪地乞食的逃难人时登到了顶峰。
    他们该死!
    捆了铁链的女人哭哭啼啼,叫嚷着稚童无辜,求她放掉陈氏幼子时,她只觉寒栗。
    那一双双求生的稚嫩眼神,被丰赡的脏财养得水光清澈,绫罗绸缎下肌肤吹弹可破,一个个生养得玉雪可爱。
    无辜?
    她不认为。
    他们夺走了别人赖以活命的米粮,堆砌起来挥霍享用,在滔天的哭喊声中侈靡,在皮破肉烂的冻死骨中狂欢。
    他们是陈氏迫害生民敛聚民财的既得利者,怎说得上无辜?
    可对陈远清来讲,感受是不同的罢。
    枷锁下是他相伴着长大的兄弟姊妹,木笼囚车载的是曾对他谆谆教诲、启蒙施教的尊长。
    他会不会透过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,看到多年以前,他与族中同怀嬉闹欢笑的模样。
    等了许久,才等来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,隔着乌黑的发丝感受到温度。
    “吾儿,长大了。”陈远清道:“此间下场,是他们作恶多端的惩示,怪不得旁人。”
    东宫来了人。
    陈远清与陈麟君虽从宫宴上全身而退,眼下却都禁足府中,等待随时传唤。
    此时又跟着东宫卫入宫去了。
    祠堂旁侧引了一汪湖泊,晌午头上,冰层融化,破破碎碎的冰碴子漂浮在湖面上。
    陈良玉走上湖心亭,吹着冷风走神。
    身后脚步声一深一浅,她知道是谁来了。
    “严伯。”陈良玉行了师生礼。
    北雍的流矢射穿了严百丈的小腿,回庸都后又为了寻回二哥的事奔波,腿伤没得到好好养护,落下了跛疾。
    严百丈应了一声。
    还是那张熟悉的严肃脸。
    她与大哥同是严百丈的学生,但或许严伯更喜欢大哥罢,打小就对她辞色更严厉些。
    没一句多余的赘言,严百丈直截了当进入了正题,“此番看起来,东宫是收拾了一个工部尚书,惩治了一族地方豪强,这水渊之下的急流,你可能看得清?”
    陈良玉兀自思量片刻,道:“太子借苍南事由声讨姚家,一来指着苍南的钱填补亏空,二来压制与他争位的祺王。再则,陈氏祸起萧墙,侯府岂能独善其身?我猜测,是太子与陛下在北境事宜上龃龉不合,太子要以此拖侯府下水,迫使陛下妥协。”
    严百丈终于有了表情,沾点赞许,“究其根本,是太子太过执着于创立一个清平盛世,此局算得上高明,打压了祺王,肃贪,清乡,攘军,减赋减税,皆自今朝始,一举多得。可操之过急,须知,物极必反的道理。”
    “侯爷跟随扶持陛下二十几年,却又不止二十几年,陛下认的第一个字,握的第一把弓,都是侯爷手把手教的。侯爷手中的北境大军,实则是陛下的安枕的后盾。皇上近年将监国之权下放东宫,太子干得出色,本是君臣和睦,可太子对侯爷出了手,染指北境,那是触了龙之逆鳞。”
    “太子殿下虽有监国之权,可储君终究是臣,皇上虽少问国事,但,君就是君!”
    君就是君!
    是至高无上、掌握着所有人生死的帝王。皇上可以放权,但却是容不下臣与君争权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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